經濟學家許小年在杰克高峰論壇上的演講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大家好。
今天非常高興到這里來做一些交流,剛才郭總說不知道我講什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隨便講一講我對中國經濟,中國的行業和企業目前的問題以及這么多年來作為一個觀察者對杰克的了解,講這樣一個自己的觀點。
從經濟的方面來講,中國經濟正在從低成本擴張的西部牛仔時代進入研發驅動的企業家創新的時代,我們現在處于這樣一個轉折點,在這樣一個轉折點之外,有各種各樣的挑戰,但是,也有各種各樣的機會,這個轉折點的到來,原因我們都看到了,就是過去依托這種擴張的模式,他的存在的基礎正在迅速消失,低成本已經不是中國企業的優勢了。成本上升正在成為企業發展的不利因素,無論是勞動力成本,土地成本,資金成本,環境成本都在迅速上升,所以我們依靠低成本低價格參與市場的競爭,這樣的思維方式基本上走到了它的歷史盡頭。現在必須要轉換,要轉變的第二個原因就是我們所能看到的傳統的制造業產品和生產能力都已經飽和,很多產業都出現了過剩產能,包括今天我們比較熟悉的縫紉機行業,縫制設備行業,像服裝行業,都出現了相當數量的擴張產業,在不能擴張產能的情況下,過去這種跑馬圈地的行為方式已經不可取了,雖然還在跑,但是已經無地可圈了,現有的產品、現有的市場,你要再賣已經非常困難了,于是,企業就進入了打架和占地的雙輸的競爭格局,現在的結果是什么?是企業的利潤不斷受到擠壓,越來越薄了。
到目前為止,我們看到越來越多企業難以為繼,這樣一個困難的局面,是經濟發展經過告訴發展期后到一定階段必然出現的一個現象。如何應對宏觀經濟和市場方面出現的一些變化,如何從低成本擴張的跑馬圈地時代進入研發驅動的創新時代,我想談一下我對企業的觀察和研究,當然,其中包括杰克,我來談談自己的一些觀點,在創新時代,要求企業聚焦和企業的關注點,要從成本和生產管理轉向研發和創新,成本和生產依然重要,生產管理也很重要,市場營銷也很重要,成本控制雖然它現在一直在降低,但是成本、生產、營銷都不再是企業未來發展的關鍵因素,都不再是企業不斷擴張自己的市場份額的關鍵因素所在,關鍵現在在哪里?關鍵現在在研發和創新,杰克作為一家民營企業,我感覺在當前經濟和行業轉型的過程中,杰克也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是我們看到管理團隊,創始人家族和廣大的員工正在一起積極的努力,克服一些困難,他們轉型相對而言是比較順利的,這也反映在統計的一些指標上,在全行業下調的情況下,杰克基本維持了去年的銷售額和他的經營業績,就在整個行業下降20%的情況下,杰克有這樣的成績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這和杰克的企業特點是分不開的,在一個創新的時代而不是單純的生產成本時代要求企業家專注、開放和主動求變,這是我對杰克多年的觀察得出的企業特點,他專注開放,主動求變而不是被動的應付市場的變化,而不是被動應付經濟形勢給企業帶來的挑戰。
下面我講一下專注、開放、主動求變是什么意思。
杰克二十年如一日專注于縫紉機的生產,我觀察到,杰克不炒股,不蓋樓,也不急于上市圈錢,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偏離過主業,一直就在縫紉機這個看上去并不怎么耀眼的行業,看上去平淡無奇的傳統制造業,在這個行業里盡心盡力區精耕細作,這是他二十年來獲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改革開放三十年,中國的優秀企業無一不是專注企業,比如大家都承認的,中國企業第一把交椅是誰?在我心目中,中國改革開發三十年企業第一把交椅是華為,因為華為的銷售額已經達到了幾千億,不僅因為華為已經有了國際的競爭力,不僅因為華為的足跡已經遍布了全球,而且最主要的是華為幾十年如一日的專注精神。我們沒有聽說華為去炒股,我們也沒有聽說華為去搞房地產,華為也沒有上市,但是上市是企業發展過程中一個融資的渠道,絕對不是企業經營的終極目標,我們有些企業把上市作為經營目標,這就是把目的和手段顛倒了。杰克和華為一樣專注于他的主業,華為是專注于通訊設備的制造,杰克是專注于縫紉設備制造。為什么要想造就優秀的企業一定要專注,因為只有專注你才能深入了解你所在行業的市場變化和客戶的需求,你今天東打一槍,西放一炮,在不同行業中你無法形成對這個行業的深刻理解,你無法掌握這邊多行業中迅速變化的客戶需求,只有專注,才能夠深入了解市場,才能夠深入理解客戶需求,這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優秀的企業必須專注那是因為只有專注才能在人才、技術上進行積累,形成自己特有的優勢,也就是核心競爭力,我們看到一些機會主義氛圍比較濃烈的企業,他們見異思遷,做企業不是思考如何更好的為客戶服務,不去思考如何進行技術上的創新,產品的創新,不去思考如何在產品創新、技術創新的基礎上降低成本,從而更好地服務于自己的客戶,而是每天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尋找風投,所謂只要找好風投連豬也會飛上天,就是這樣一種機會主義思維、機會主義行為最好的描述。曾經有學生問我,教授,你怎么看這句話,就是只要找好風向連豬也會飛上天,我說如果你把自己降到豬的水平上,我跟你無話可說,不是找風向,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不是對風向和風意的察覺,從而調整企業的經營方向,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歸根結底是產品、是技術、是服務,是對市場需求的把握,是對產品創新的重視,這才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我們就看一下華為,他的產品可以拿到世界市場上跟一流的國際公司進行競爭,他的技術越來越多成為不僅是中國的標準,而且成為國際的標準,這才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而不是一天到晚去找風投。你今天找的風向,你怎么知道這個風向刮多長時間,明天風停了呢?大家最近都去炒股票,炒股票的結果是什么?股票的風向變了,風向變了怎么辦?飛在天上的豬怎么辦?摔倒地面,所以這種機會主義的心理,機會主義的行為,是企業發展成長的一大障礙。要想做到企業的轉型,要想在新的經濟形勢下能夠順利轉向以研發創新為核心的發展路徑,必須破除機會主義的心理,不要進入那些自己并不擅長的領域,因為你進入自己并不擅長的領域,往往是后知后覺,后發后動,處于競爭的劣勢,最終導致失敗。只有專注在少數領域中,甚至專注在一個領域中,才能不斷強化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才能夠確保自己在市場上的領導地位。我認為杰克目前為止獲得的成功第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專注,
第二個原因是開放,在一個開放的時代,在一個開放的社會,企業必須開放,開放的含義是多方面的,一個是人力資源的開放,杰克作為一個家族企業在很早的時候就引入了職業經理人,并且職業經理人是有職有權承擔責任的在企業的經營、管理上進行工作,這和浙江沿海一帶形成的家族企業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我們的一些家族企業在早期創業成功之后由于不能開放,他的管理資源僅限于家族成員,一個狹小的范圍之內,不能吸收社會上的優秀人才,結果他的發展就受到了人力資源方面的限制,有一些企業有一些家族企業現在不能繼續強大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的封閉,而不是開放,杰克取得成功,開放是原因之一,他不僅引進職業經理人,而且引進海外的技術人才,前兩天我去杭州看杰克的研發中心,那里就有從海外歸來的科研人才,在帶領著本土的研發人員,積極的開創新的技術,開發新的成品,除了人才的開放還有思想的開放,雖然我們做的是縫紉設備這個行業,但是我們要學習其他各個行業的長處,學習他們的優勢,為我所用,雖然我們專注于縫紉設備的制造,但是我們的眼光并不局限于這個行業,而是像各個行業其他領域,出現了什么樣的新產品,什么樣的新的管理方法,我能不能用,怎么樣去用,永遠保持一種開放的心態,且密切關注技術的新的發展,比如互聯網技術,我如何用互聯網技術改善我對客戶的服務,我如何用互聯網技術提升銷售渠道的效率,如何用互聯網技術及時收集到市場上反饋的信息,給我新一代產品的研發提供指導思路,杰克在這方面我們不能說很成功,但是他在積極的嘗試,這也是一種開放的心態,關注技術新的發展,思考如何結合企業的實際情況來落地應用,所以我歸納的杰克成功的第二個因素是開放。
第三是主動求變,主動改變我自己,主動改變經營模式,改變我們的管理隊伍,改變我們的管理方法,這十幾年間我觀察到杰克和很多企業發展到該市場,走向該市場,這個并不是說在市場上碰到挑戰,而是主動出擊,收購海外企業,來提高自己的技術,杰克也是在國內同類縫紉機制造商中,比較早的開發和運用電腦繪制來推出新的產品,今天我們都看到新車間的生產線號稱智能,其實就是自動化顯得高一點,當然要向智能的方向去努力,今天我們看到杰克提出要通過服務來推動轉型升級,主動改變原有的生產和經營模式,不斷進行嘗試,不斷進行創新,杰克創始人在接觸的過程中,給我留下的映像是思路非常活躍,如饑似渴的接受新的事物,接受新的思想,這是一個企業成功的必備要素。
講到未來,中國經濟的飛速增長,應該是新的常態,對于政府提出的新常態概念,我是非常的贊同,不會像過去一樣有著9%或10%的增長,新的經濟常態下,經濟的增長也許只有7%,也許比7%還要低,這種增速,甚至有些偏低的增速,是中國經濟的新常態,在這個新常態下,相當數量的企業將會長期面臨經營的困難,因為他們習慣了過去這種高增長的市場,習慣了過去每年都是百分之十幾,百分之二十幾的銷售增長,突然放慢下來,就感覺各方面的不適應,但是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這種中低速的增長繼續下去,市場的調整是必然的,對于過去幾年,片面的追求增長,人為的拉動GDP,現在回歸到新常態,對于它的長期性,企業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由于增長速度的放慢,由于相當數量的企業經營發生困難,行業重組的壓力和行業重組的機會是以前我們所沒有看到的,行業重組勢在必行,對于優秀企業來說,能夠站在重組的浪頭上,能夠利用這樣的機會,自己轉型同時擴大市場份額,抓住機會,加強研發,成為行業的領頭兵,這正是優秀企業能夠大顯身手的時候。
政府在行業重組的浪潮面前,我認為應該采取正確的政策,今天上午張市長在自動線啟動儀式上做了簡短交流,然后我們的看法都是高度的一致,張市長和我都認為政府應該鼓勵優秀企業進行收購與兼并,進行行業的重組,提高行業的集中度。
為什么要提高行業的集中度,因為只有企業市場份額到了一定的規模,企業才有財力,才有能力進行研發投資,中國的很多制造業過去都是過于分散以至于沒有幾家領軍的企業有著足夠的財力和人力的優勢能夠進行研發,所以行業的重組,行業集中度的提高實際上有利于我們行業整體水平的提高,因為資源集中在這些優勢企業上,才能夠加大對研究與開發的投入,只有加大對研究與開發的投入,我們在產品與技術上才能升級,才能夠在市場競爭中升級、發展與壯大。我也看到有些地方政府對企業的破產倒閉表現出一種沒有必要的恐懼,市場經濟本來就是一個生老病死,自然發生的經濟體系,企業的誕生和企業的消亡都是正常的,有一些有些地方呢,政府擔心稅收的影響,擔心就業的影響,該倒的企業不讓他倒,而是向改倒的企業提供幫助,實際上是幫助不好的,實際上阻礙這些優勢企業對行業進行重組,我們希望各級政府要能夠理解市場經濟中出現的這些變化,要能夠理解行業的重組和調整,是中國經濟進入研發型、創新型的經濟不可避免的一個階段,從而采取積極的鼓勵的態度,幫助他們能夠處理好下崗職工的安置問題,至于企業誰去收購,收購誰,什么價格,政府不要干預,完全是依靠市場力量來進行,集中在少數的大型企業里,但著并不意味著這些行業就由這些大型企業來主導,但這并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今天的企業,哪怕你再優秀,規模再大離不開外包,離不開分工合作,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經過行業的重組,資源集中在在一些少數的大型企業手里,但這并不意味著這個行業就由這些大型企業主導。
因為今天的企業,哪怕你再優秀,哪怕你規模再大,也離不開其他企業的協助,也離不開分工合作,如果在一個行業中,有一些大型優秀企業形成,必將帶動與他們合作供應商和銷售商水平的提高,從而實現整個行業的協調發展,我去年去德國,看了寶馬車奔馳車,這種世界級的頂尖企業,他離開了幾百個甚至上千個優秀中小企業,他是根本連一臺車都做不出來,但是你也不能設想在汽車工業中有十家奔馳車,有十家寶馬車,因為如此分散的資源,使得這些公司無法集中力量進行研發,其實我們看到的工業結構,中國工業化也要走其他發達國家已經走過的道路,就是從多個企業逐漸演化為只有少數的領頭企業,但是下面有一大群優秀的,眾多的中小企業,作為他的配套廠商、協作廠商,這樣的工業結構整體水平才有可能提高,所以希望呢政府要鼓勵、協助這些企業進行行業的重組,要樂見其成,杰克能不能成為我們像描述的這樣的行業中的領頭企業,現在還不知道,我希望杰克能夠成為這樣的領頭企業,能夠帶動其他中小企業提高水平,實現整個行業的發展。
無論是企業還是政府,都要從更長遠的觀點,從未來發展的觀點,來看待我們今天所遭遇的一些暫時的困難,我認為這些困難是可以克服的,只要我們依托市場,依靠企業的創新精神,依靠廣大員工的努力,中國的制造業一定會進入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